焦裕群說，中百發生火災之后，我們連夜去現場看了。回來趕緊召開會議，并利用商場廣播反復播講消防常識和火災逃生技巧。這兩天還要組織業戶和市場職工進行幾次防火演練。焦裕群說，市消防支隊、區消防科、區安全辦等部門的聯合檢查每個月都來檢查一次。
在吉林市最大的天津街批發市場，門口高高懸掛著吉林市防火重點單位的牌匾。據介紹，這個市場，是由原吉林市紡織品批發站轉制而來的非國有股份制企業。四層以下的營業面積有18000多平方米，經營食品、鞋帽、日用百貨等，四層還有一個布藝區，樓上是辦公區。記者在商場一層二層走了一圈，看到柜臺之間的通道較為狹窄，盡管消防栓數量不少，清晰醒目的消防栓指示標識高高懸掛，但是全部被商品柜臺貨架包圍遮擋。問了幾個業主，能夠清楚說出著火怎么逃生的人，一個也沒有，盡管幾天來商場里每天都廣播相關內容。有的業主連滅火器該怎么用都不知道。
在一處被賣鞋業戶用各式皮鞋遮擋得嚴嚴實實的消防栓前，記者問：“這幾天有沒有人來檢查防火？”女業主說：“來了。”記者又問，“他們對你這樣遮擋消防栓怎么說？”女業主說：“他們讓拿走。”
記者發現，商場里所有的應急燈上，沒有亮指示燈，說明都沒處于工作狀態。商場副總經理李金波說，這些燈都在工作中；只是因為電瓶有些問題，指示燈不亮。我們已經買了一批新電瓶，貨已經從廠家發出來。這兩天到了就可以換上。
記者乘上一部通往市場辦公區的電梯，發現檢驗合格允許使用的有效期是2003年9月12日。不知這部電梯為何現在還在用。
李金波說，星期天聽說中百發生火災，在家的幾位總經理都去看了情況。回來后向管理人員做了通報，還組織員工分批去現場看。要求每個人都要談感受，談我們市場有什么問題，該怎么辦？
在李金波帶領下，記者走過樓群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小門，進入狹小的消防控制室。據介紹，這個市場1999年使用的延邊智能設備廠生產的控制設備，經常產生誤報。為了確保安全，便更換了這個廠家生產的通用火災報警控制器。由于這些設備的購買，必須由消防部門指定，所以買來的還是延邊那家廠的產品。
記者從這個市場的《管理制度》和《業戶守則》中，也的的確確地看到了有關不得擠占消防通道、不得遮擋消防栓等比較詳細的安全條款。一面是重重隱患，一面是簽字畫押的協議。為什么違反多條協議而改正不了？李金波的解釋是：市場有業戶1200多，由于業戶三教九流都有，人員素質參差不齊，下崗職工又多，所以有很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包括在安全管理上。
看來有關監管部門的整改意見都是下個單子說說而已。改不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下了整改通知書，出了事故我沒有責任！
李金波說，中百火災之后，先后來了公安局消防科、安全辦幾伙人對我們進行消防安全檢查，他們提出三條整改意見，一個疏散標志少，要增加設置；二是應急設備少，需要補充；三是業戶擠占通道嚴重，要把路讓出來。
李金波說，消防部門一年總要來檢查三次兩次的。也因為上面的幾個問題多次給我們下達整改通知書。
離開天津街批發市場，記者又隨機走進幾家歌廳。在一家位于重慶街的“松花江舞廳”里，記者發現，樓梯口被封，外臺球內舞廳、標有“安全出口”的疏散通道的鐵門被鋼絲擰死。在一家名叫“火電娛樂城”的舞廳里，臨街的一扇鐵拉門，同樣由“鐵將軍”把門。另外，中興街上的“小白鴿舞廳”也大同小異地存在著諸如此類的火險隱患。這些舞廳與中百商廈的歌舞廳格局一樣：臺球室與舞廳同處一室，分割經營，舞廳消防通道被封堵。
如何補上消防自救技能課
記者在吉林市各大醫院了解到：大約90％的傷者在起火后選擇的逃生方式是跳樓，所以才有這么多骨傷者入院治療；傷員中沒有一人參加過消防演練和救援，就連最起碼的火災逃生自救常識也少有人知，多數人的反應就是“慌”，就是“跳樓”。
在吉林采訪期間，記者注意到當地媒體關于消防逃生的報道內容一下多了起來。然而記者到該市一些公眾聚集場所采訪業主和市民，看到仍是一臉茫然，聽到的多是含糊不清的表達。不敢想象，他們會不會重蹈覆轍；不可思議，人們為何依然故我，無動于衷！
78歲的毛鳳久是在商場四樓呆了兩個多小時才被消防隊員救下來的。逃過這場劫難的他躺在第三醫院的病床上，除了嗓子感到火辣的疼痛外，沒有其他不適的感覺。毛鳳久告訴記者，火災發生時，他正在商場四樓。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樓上樓下跑，或者從樓上躍下；而是趴在地上，爬著尋找可以呼吸的地方。就這樣，毛鳳久在樓上堅持了2個多小時，直到被消防隊員救下后送到醫院。
58歲的于成彥也很幸運。他說：“我正在四樓舞廳學跳舞，聽人喊樓下小棚子著火了。我就跑到旁邊的臺球廳，趴在窗臺上往下看。不一會兒，大樓停電了，但大家以為沒什么大事，全站在那里看。可一會兒功夫，火上來了，煙嗆得人睜不開眼。我看到臺球廳有一盆水，還有條毛巾，就用手巾沾上水，捂住鼻子和嘴，蹲在了窗口，直到救援人員把云梯伸過來……”
兩位上了歲數的人，之所以能夠生還，靠的就是自救技巧。
“全慌了。大家亂跑一氣，有些人沒來得及穿衣服，就往樓上跑。”三樓浴池的一位生還者說：“事后想一想，浴池這兒有水，有毛巾，本可以抵擋一陣子濃煙的熏嗆；包房里還有床單，可以拴在一起，從窗戶那兒往下滑……”
有專家指出，社會消防教育跟不上，群眾消防自救知識太少，不知道在火災中如何逃生，也是造成人員大量傷亡的原因。
要命的不僅僅是那個煙頭
“2·15中百商廈火災”的硝煙漸漸散去，事故原因也已水落石出。吉林市公安消防支隊政委全永根說，曾在去年兩次給該商場下達法律文書，要求其限期整改，“但反彈情況很厲害！”據了解，有關部門曾經向中百商廈先后下達了７次整改通知書，但中百商廈沒有任何動靜。一邊不停地下整改通知書，一邊我行我素。要是沒有這場大火，或許還會第八次下達、第九次下達整改通知書。如此這般，執法部門真的是這么軟弱無力？還是像很多市民議論的那樣，存在什么交易或另有隱情？
在中百商廈火災現場的起火點，火災后才被打開的專門保管滅火器的鐵網柜里，放置著近30個干粉滅火器，有近四分之三已經過期。而這樣一個在“柴草市”地區最大的商業場所，滅火器是最基本的消防應急工具，為什么會過期不換也無人過問？
另據介紹，使用了10年之久的中百商廈大樓樓體一直未經驗收，至今沒有產權。此樓由吉林市第二建筑工程公司第四工程處承建，1995年1月竣工并投入使用。但由于“中百”拖欠承建公司的錢，該樓一直沒得到產權證，至今已10年。
一位記者同行道出許多人的疑問：“這樣一個消防隱患十分嚴重的場所，在多次被要求整改卻并未整改的情況下，怎么還照樣營業？責令整改成了一句隨意說說的空話？這里面是否也存在腐敗問題？消防安全檢查難道就是走走過場？面對因為消防隱患沒有根除發生大火，面對因為消防隱患很多人無法逃生，面對因為消防隱患消防官兵半天無法進入大樓救人，面對54人喪生的事實，公安消防部門心里能安寧嗎？”
吉林省副省長、省安委會主任矯正中在吉林省政府2月19日召開的全省安全生產工作會議上的一段講話讓記者思考良久。矯正中拋開講話稿，神情凝重、語調深沉地說，“不允許再出現一個隱患多次下達整改通知單的情況，下一次就要落實下去，不整改就關停！這才叫監管到位！不允許再出現以罰款代替整改的現象，決不能再用人民群眾的鮮血和生命為代價交學費！”
其實，中百商廈的隱患是顯而易見的，有關監管部門也心知肚明，幾次下發的整改通知單，不能勾銷其對釀成災難應該承擔的責任。因為那不是到位的監管。斷送54條人命的絕不僅僅是一個煙頭。“2.15火災”的烈焰發出的紅色警告也向人們昭示：安全是一切行為不能省略的前提，不可或缺的基礎。在嚴格把住生產經營活動市場準入的安全關和加大對隱患的監管整改力度的同時，公民安全素質教育的歷史欠賬也到了該補的時候。
記者離開吉林市時，已是萬家燈火夜色正濃。早春之夜的松花江上一片靜謐，江水緩緩地流淌。它與這座城市一起在夜色中沉思。
春天來啦。人們在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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